第六章 眼睛的主人
他略含鄙夷地扫了眼垂着头听训的顺王爷，这个可悲的窝囊废，他听人教训都成习惯。“明白了吗，顺王爷——”他讥嘲地拉长语调。
“她”和她娘大公主一样吗？
顺王爷也在厅里，看见她来催促地招了招手。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原本在看窗外新开的花，顺王爷在他面前竟然十分恭敬，好象还微微的弓着腰。
“他是——你追求的丈夫人选！当今圣上的堂弟，年纪轻轻就以宗亲的身份参与朝政，是皇室少年的榜样。”梓郁状似平静地抛出一堆让她震惊的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第一次相见，她觉得和他有种莫名其妙地亲密感，是因为那双眼睛让她想了那么多年而产生的眷恋？
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梓郁冷笑了几声，“看出来你不是装的了。我先不告诉你，一会儿见着他说不定什么都想起来了。”
梓郁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包子，梓晴却没发现他复杂的神色，一心扑在美食上。
她被带到花园的小厅里，梓郁不停催促她快走，连风景都没来得及看。
奔腾的时间从她的血管潮汐一样涌过，整个人都被卷走了一般。
梓晴烦乱地抬起眼看着梓郁，“承毅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吗？”魏嬷嬷说的嫁人会是嫁给他吗？如果不是他……她真是越来越乱了。
“使不得，格格！您折煞老奴了。而且，这规矩也乱不得！”魏嬷嬷郑重地说。梓晴第一次看她威严的一面，不适应地愣愣看着她。“格格，大公主派了奴才从小伺候您，现在您身体好了，奴才也有很多规矩事项要教给您，毕竟您已经十六岁了，过了年，太皇太后就要给您指婚了。”
“还有什么吩咐？”他故意殷勤地问，脸上的嘲讽让她感觉十分难堪。
“你是和硕格格，地位只比皇帝的女儿低一点。你的额娘是顺治爷的姐姐，是当今圣上的姑妈。”说到这里，梓郁的表情又变得冷硬。
他，总是这么放肆吗？
梓郁的脸更沉了一点，“若鸿贝勒用箭射你，你为了躲避从马上摔下来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格格快下来，让奴才们给您好好打扮一下。”那个伶俐的丫鬟不由分说地把梓晴拖下床，一群捧着铜盆衣物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的丫鬟一哄而上，梓晴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们，被吓到似的任由她们摆布。
“格格……”魏嬷嬷虽然高兴格格有个好胃口，又担心地看着她，看来，她把从小学习的规矩也忘干净了。
梳洗过的梓郁从门外走了进来，年轻的脸十分俊朗。
魏嬷嬷欣喜地发觉，格格失忆后听话了很多，这可真是因祸得福！格格以前的脾气——也实在太娇纵了。
见她不再问下去，梓郁倒是非常主动地说起来，“你造下的孽不止这几桩，我都说不过来。所以承毅贝勒那么讨厌你，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虽然太皇太后多次暗示承毅贝勒，要把你指给他，他可是明里暗里没少给老祖宗钉子碰，你也算颜面扫地了。”梓郁幸灾乐祸地说，看见梓晴受伤的表情，还是住了口，说不下去了。
这不是她原本心心念念想知道的吗？
顺王爷赶紧点了点头。
梓晴无心管他。这就对了，怪不得叫她“娘”大公主呢。没想到她的前世居然身份如此显赫。她该感到高兴吗？
“因为你把她的妹妹从楼梯上推下去。他来找你理论，你居然要侍卫攻击他，害他受了伤，他好了当然找你报仇。”
闻着香气四溢的味道，梓晴真的对自己感到绝望。这揭示命运的时刻她还是觉出饿来。
男人听见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走回她自己的房间，正是吃早饭的时间。魏嬷嬷早摆了一桌子的食物等她回来。
她是为了遇见这双眼睛的主人才穿越了几百年吗？
“魏嬷嬷，你也坐下来一起吃。”梓晴拉着魏嬷嬷的胳膊把她按这凳子上。
梓晴张口结舌，不是吧……
他的出现让她好象解开了一些谜又好象更迷惑了。
她追求他？皇帝的堂弟，榜样？
“……”梓晴瞪了他一眼，她现在真的没办法生他的气，但他的冷言冷语有时候也很伤她。
换上快要拖到地上的华贵衣物，梓晴长长呼了口气，好重！是啊，不是金线就是银线，那么多图案，不重才怪。在她的坚持下，她没有穿“花盆底”，那可比高跟鞋难控制多了，没经过练习就只剩走几步一个狗抢屎的份！
她竟然感觉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受的伤，失的忆？”她重点问，这好象是承毅这趟来的重点，但她一头雾水。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回去的路上，她幽幽地说，像是叹息，更多的是无奈。
她没说话，心里的震惊混乱让她又陷入了只能接受眼前的事物而不能思考的状态。
“现在是什么年代？”看见梓郁一脸茫然，她改了一种说法，“现在的皇帝是谁？”
“太皇太后让我来看看，是希望我能传达她老人家和皇上的意思，因为你们这点破事没必要闹的不可收拾！天下大事堆了那么多都还没顾过来，继续闹下去，吃亏的肯定不是别人，是你们自己！”
她委屈加恼火地盯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可是……他是谁？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他俊俏的五官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是了，只有这样的容貌才配得上那双眼睛吧！怪不得她为那双眼睛配过那么多五官都觉得不合适。
“他为什么要用箭射一个女孩子？”这人也够卑鄙的了。
魏嬷嬷也含笑走了进来，对丫鬟们做着各种各样的指示，大家都一副喜悦的样子。
“哇！”她惊喜地发现，糕点都做的那么可爱，太精致了。“快来吃，快来吃！很好吃的样子！”她招呼梓郁。自己伸手拿了个小包子咬了一口，太棒了！她很自然地用另一只手又拿了一个递给愣愣看她的梓郁，“好吃！”
看见她满怀希望的笑容，梓郁更加疑惑地盯着她看。
可，他隐隐觉得还有希望。他不就悄悄地变化了吗？
梓郁一脸惊骇，总算还是回答了她。“现在是康熙二十年。”
为什么连他也这么对她？
梓晴如同遭到雷击一样呆在门口。
结果她失望的发现格格脸上还是一片茫然的表情。看来格格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天爷让她奇迹般的回到了前世，就是要告诉她为什么后世的她会铭记他的眼睛。
“我不是来探病的。”他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这丫头痴迷的眼神真是让他厌烦到家了。这次她没摔死真是他的不幸！
“为什么？”梓晴疑惑地皱起眉。
纯天然真好！
“我是谁？”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要问，可是没有一句能说的出口，都乱糟糟地塞在她的脑子里，理不出一句。
这是她第一次招呼他一同吃饭。他对她曾说过的话记忆犹新。“你这个下贱的东西不配和我同桌吃饭！”
梓郁看着她生动活泼的笑脸，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觉得她很可爱。他轻轻叹了口气，让一切重新开始？她并不知道她已经把多少事弄的很糟糕。这难度简直等同覆水重收！
前因后果大致明了以后，她渐渐领悟到一个答案。她为什么会来。
他……为什么也这么冷漠地看着她？
“这可是你梦寐以求的好事吧。”他有些刻薄地说，虽然经过昨天的事，他没再那么痛恨她，可是要说亲近哪还差得远。
“梦寐以求？”梓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完全没进入状况。
“嗯……”梓晴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她的思绪又乱了。
“格格，您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有学会。就这样出嫁，将来是要吃苦的。”魏嬷嬷语重心长地说。
洗过脸的梓晴清醒了些许，一边被丫鬟梳头，一边问坐在椅子里喝茶的梓郁，“承毅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吗？”
突然她从凳子上站起来，双手握拳，朝气勃勃地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不管了，反正我已经‘不记得’了，我要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那双眼睛！那双记忆里的眼睛！
梓晴全身无力的坐在凳子上。原本以为“她”的家庭很冷漠，和家人关系很不融洽。没想到，“她”似乎和谁都不融洽！
看清了他的全貌让她心底的某个结豁然被解开了，好像思考了多年的谜题被解开了一般。
“你真想不起来？”梓郁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你就算把全天下的人都忘了总还会记得他。”
“听说你装做失忆，很好。这样也不失为解决现在混乱局面的好办法。只要你能认识到继续闹下去对谁都不好，就算你没混蛋到家。”他不留情面地说，她直直地看他，忘记反驳。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儿呆了三秒，又立刻若无其事地各忙各的。
自从他来到王府，从来不曾和她一起吃过饭，因为她觉得他不配。
这种眼神她觉得熟悉，梓郁也这么看她。可是，他的眼神让她更觉得冰冷，除了厌恶还有不屑。
“起床吧，格格！承毅贝勒来了！格格！”梓晴晕头涨脑地被一脸惊喜的丫鬟摇醒。“格格，不是别人，是承毅贝勒！”丫鬟青青再三强调，原本她是不敢这么叫醒格格的，格格那脾气让她真是胆战心惊，可是，看在承毅贝勒上门这件破天荒的喜事上，格格一定心花怒放的。
“就知道卖关子，就知道卖关子！”梓晴翻了他几个白眼低声唠叨。一回眼，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她呆住了。
“明白了就好，告辞！”他对这家人的不屑和蔑视到了他都不愿意稍加掩饰的地步。
她，是为了遇见他而穿越了时空来到这里。
丫鬟已经为她梳好了复杂的发型，装饰了精美绝伦的钗环。她竟然能这么美？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细腻的皮肤比2007的她好了太多，无一丝瑕疵，应该是不吃有农药化肥的东西才保持的吧。因为还是少女，脑后披散了些乌亮的长发，摸上去宛如电视广告中宣扬的发质。
她的手扶着头，必须把事情重头理顺一下。“这样，梓郁，我问一个，你答一个。”他所说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对她的理解能力是个考验。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现在她很困惑，也很害怕，但终于有了方向！她不会再哭哭啼啼了，她要好好的在这个时空活过一回！以前“她”做错的事，既然已经落在她的头上，就不该再回避，毕竟一切已经有了新的开始。
既然老天爷能格外开恩让她有这样的奇遇，一定也为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只要顺着命运的轨迹走下去，走下去……
等到他一脸不耐烦地回头看她，她又说不出一句话。
光是他冷冷地看着她，她就已经觉得很委屈。
沉默的顺王爷，皱着眉的梓郁，没人对他的无礼站出来说一句话。
“因为你不讨人喜欢。”梓郁明确地回答她。
见她又呆呆地不说话，他冷笑一声：“你脑袋要是真的摔傻了，也许还能有点人味儿！”
十六岁？指婚？